深夜。
叶罗补完了觉，从床上支起上半身，缓了缓，拿起床头的手机解锁了屏幕。
23:18
从下午五点钟睡到现在，晚上十一点，很晚了。
捏着手机刚划开屏幕，一连串的未读消息争先恐后弹了出来，滴滴声响个不停，QQ的、微信的，未接电话、未读短信，很多，很杂。
叶罗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觉得有些头疼。
先去洗碗吧，然后洗个澡，吃点夜宵然后……接着睡。
没有去看消息，叶罗叠起薄薄的被子，将手机随手插进口袋里，出了房门。外面的桌椅都很整齐，应该是穆怀春收拾的。
叶罗走进厨房，也没有看见待洗的碗筷。
她自己洗了么，也好。
又在浴室前晃了晃，看见了穆怀春换下的衣服被丢在衣篓里，她已经洗过澡了。
叶罗于是回了房间一趟，拿了自己的换洗衣服，洗个冷水澡。
男生洗澡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洗得囫囵些的话三五分钟就够。叶罗算是挺爱干净的类型，但也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走出了浴室。把自己和穆怀春的衣服分好类搁进衣篓里，叶罗裹着一身浴袍进厨房找食吃。
左翻翻，右找找，冰箱里只剩速冻水饺了。
“明天要出去买菜啊…”
叶罗一手把‘出门买菜’写进手机的备忘录，一手把速冻水饺拿出冰箱，撕了包装搁盘子里，倒上半锅水准备煮饺子。
火还没开呢，外面的门响了。
走廊那边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有人推门进来，那人蹲在门口换了拖鞋，一路走进屋里。
叶罗没有探头去看，不用猜他也知道那是谁。
自家老父亲，叶修远。
于是一个身穿正装，面容清朗的中年男子就直接走进了厨房，站在叶罗身后。
“回来的真晚啊，爸。”
叶罗继续鼓捣，头也不回地说：“夜宵没你的份，这点东西就够我自己吃。”
叶修远张口欲言，想了想又改了口。
“等会儿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噢。”
叶修远出了厨房，坐在茶几边上泡起茶来，叶罗在厨房里匆匆煮好了饺子，端着碗坐在叶修远的对面，一双筷子横在碗上面。
老爸喝茶，他吃宵夜。
“今天下午的事情，你处理得不错。”叶修远捏着茶杯说。
叶罗低头扒拉饺子，口齿不清：
“张律师跟你说了？”
“他毕竟是我的私人律师，有什么事情还是会通知我的。”
叶修远喝一口茶，接着问：“你怀春妹妹现在在哪。”
“房里睡觉。”叶罗用筷子指了指客房的门，然后继续吃。
叶修远满意点头，“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让她来这里。”
叶罗不搭理他，闷头干饭。
“吃饭要细嚼慢咽，没有人和你抢。”叶修远面带无奈。
我就怕你跟我抢……叶罗没有把心声说出来，闷不作声地把最后两个饺子囫囵塞进嘴里，喝了一口汤。
吃完之后，拿张餐巾擦擦嘴，叶罗把碗推到一边，和自己的父亲面对面，父子俩四目相对。
“你姑姑的这桩案子，你打算怎么处理。”叶修远问。
叶罗一摊手：“不是你去处理？”
叶修远皱眉。
“我，叶罗，今年中秋满17岁，盐州的法定成年年龄是18，也就是说我还未成年，没有政治权利，也参与不进庭审。”
此刻叶罗无比庆幸自己出生得晚，是个小年轻，成年人的烦恼与他无关，成年人的责任他不用担。
“是问你的选择。”叶修远说：“张律师和我说过了他的考量，我觉得有些道理，你觉得呢？你打算留顾成业一命吗，还是坚持要他死。”
“那不是我有权决定的。”叶罗说。
“没有人有权决定别人的生死，任何人都没有。有权夺走人生命的只有法律，在这件事上有决定权的是小春。法律规定她有权利选择原谅还是不原谅。”
叶罗没有这个权利。
“怀春这孩子从小就亲近你，她听你的，选择权在你。”叶修远说：“把你的想法告诉我。”
叶罗双手抱胸，往后一倒，仰躺在沙发上用鼻孔对着自家老爹。
“我没想法。”
他选择摆烂。
叶修远啧了一声，抬手，将杯子里的茶喝干。
他早就知道了叶罗会有这样的反应，有谁比做父亲的更了解儿子呢？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性格。
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能站绝不走，能走绝不跑。
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还是不为。
就是这样的懒散性格。
“这案子还在扯皮阶段，顾成业还在ICU里躺着没起来，正式开庭时间还没定，需要再扯会儿皮。你有充足的时间，慢慢考虑。”
叶修远放下空杯，叶罗立刻端起茶壶为他续上茶水。
“我铁了心不掺和这破事，你就别费心了。”
叶罗双手持茶壶，双眼透过额前散落的碎发与自己的父亲对视。
“要说选择权……你是文欣姑姑他大哥，是小春的舅舅，也是死者家属，你为什么不自己做这个决定呢？这是你分内的事情。”
换言之，不是他叶罗分内的事情。
“好吧好吧好吧，随你。”
叶修远摇摇头，喝了一口儿子为他倒的茶。
啊，烫嘴。
“这件事之后，你打算怎么安排小春？”叶罗又问。
他转头看了眼客房关着的门，今天刚失去了双亲的女孩就睡在那里。
叶罗继续说：“姑父他是草根出身，他那边没有靠得住的亲戚，小春她已经没有别的去处了。”
叶修远笑了笑，“等这件案子结束之后，我送她去云州读书吧，那地方书香浓，对她有好处。”
“云州吗……是个好地方。”
“云州自然是好地方，怀春她爸当年就是在云州的首府‘云都’留学，那里也是有名的文化古都，不过云都的学校不是一般人能上的，需要……这个。”
叶修远捏起手指，做了一个数钱的手势。
叶罗默然。
“你在暗示我。”
“哈哈，是明示。”
叶修远身体前倾，伸出手去抚摸少年的肩膀。
他说：“聪明人要会审时度势，做出对自己利益最大化的选择。现在一时解气对比以后的长远利益，我希望你能懂得权衡。”
叶罗打落父亲的手，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他发现这无耻老贼就没打算放过他。
“我去睡觉了。”
叶修远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睡前记得刷牙。”
叶罗匆匆洗漱之后匆匆回了房，留下叶修远看着桌上的茶具和碗筷，久久无言。
忽然，他察觉了不对劲。
“臭小子……”
老父亲闷闷不乐地洗碗去了。
坑了一把自家父亲，叶罗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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