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三伏天，榆树街的气温却比其他地方低五六度，周冷冷打了个哈欠，下楼买包子，她穿着拖鞋，没注意脚下有个和地面一样黑的香蕉皮，摔得屁股发青。
倒霉。
周冷冷习惯了时不时的坏运气降临，她站起来，看到前面背对着一个人，光头熠熠生辉。
“大湖弟？”
“啊？”
光头男转过身，凶恶的脸上不见从前的嚣张，“冷啊，我想搬家。”
这话她说了好几年了，周冷冷苦笑道：“好啊，什么时候，我帮你收拾行李。”
榆树街的住户都想离开这里，但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再也没人成功离开过，搬家的货车走了后的第二天准能看到再开回来，居民神情呆滞地往下搬行李，而他们本人则忘记了这段记忆。好像只有周冷冷一个人记得。周冷冷的运气很好，她就住在常青树公寓，201号房。
她今年二十岁，十一年前，父母失踪。
而知情者……
面容秀美的少女揉着胯站起来，从楼道里推出共享单车，虽然没上锁，但只有她会骑走。跨上车，周冷冷把书包放在车筐里，扫了下二维码。
榆树街不长，一个晃神就能冲出去，可有时候，它像是漫长得没有尽头。
重重呼出一口气，周冷冷努力不去看楼下商店店主僵硬得仿佛木偶似的肢体运动。
就在冲出榆树街的霎那，周冷冷猛地按住刹车，刺耳的“呲啦”声后，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擦肩而过的少女，即使是盛夏也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帽子口罩，外套衣领遮住下巴——
不过三十厘米的距离，铁锈回过头看向努力维持惊恐面容的女生，对方奇妙的表情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她！！
周冷冷内心疯狂叫嚣着，她感到很冷，就像赤身裸体钻进冰柜般，这个比她年幼许多的“东西”身边围绕着浓稠的、黏腻的黑暗。
“你认识我？”铁锈饶有兴味地说。这个女生给她的感觉和榆树街的其他人不一样。只是，她扭头的幅度实在有些大，头动了，身体完全没变化，脖子不可思议地扭曲近乎直线。
周冷冷盯着刹车，一言不发。
“你认识我。”这下是个肯定句了。
周冷冷想立刻骑上车离开，可是现在她全身僵硬，像是雪山里遇难的人，只有头还维持着功能，身体已经无法行动。只有不停转动扩张到最大的眼球看到——一只皮包着骨的手搭在了她死死握着车把的手上。
……
“我们聊聊。”坐在远离榆树街的咖啡厅里，被温暖的日光照着，可是却一点不觉得热。在她们进来后店里的客人不禁缩了缩脖子喊老板：“空调太低了吧？老板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空调好像是坏了。”老板干脆断掉了电源。
然而温度并没有回升，客人们受不了似的一个接一个离开。
周冷冷缩手缩脚，结结巴巴地说：“您想聊什么？”
您？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铁锈没有摘掉口罩，怕吓着人，最主要是吓着自己，“你住在常青树公寓？”
听到公寓的名字，周冷冷猛地一颤，“是，我住在201号房。”
“你父母死了？”
“没、没死！”周冷冷忍不住抬高了些声音，“她们只是失踪了！”
铁锈目光锐利，“你见过我……小时候的我。”
像是想起了极为恐怖的事，周冷冷颤抖的更厉害，双眼逐渐失去焦距，陷入恐怖回忆漩涡中，“我去过那间屋子，因为好奇……”
“那个男人……”
回忆如褪去复归的潮水般涌来，周冷冷像提线木偶般在素描纸上画了青年男子的侧脸，他有着冷厉的轮廓，却在眼角唇角这些地方不经意泄露些许艳色。
又是个娘炮。
铁锈很是不屑这些“人偶师”，拳拳到肉才是真浪漫。真实世界很遥远的地方有个国度人们有多种性别，人偶师这样的估计是个β，没准是讥讽现实呢。
收好肖像图，又去常青树公寓转了一圈，她记得前几日离开时关上了门，这会怎么是开的？这栋楼里的人敢进来？
没有找到有人进来的痕迹，她走到窗边去看妖兄，刚打开窗子，异样的香气便钻进了鼻腔，片刻恍惚后铁锈清醒了过来。
“我看你是欠砍。”她怒道。区区一棵动弹不得的树也敢找碴，她转身出门在公用的厨房拿了把菜刀，回到房间，香味已经消失了。“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她坐在窗台上，弹出身体，手起刀落砍掉了一簇分枝，霎那间，树发出刺耳的尖叫，铁锈皱着眉忍受忽如起来的头疼，“你还敢叫。”
她就当看不见树上抽搐的虫子，手臂挥舞出残影，很快，树就变成了棍，放在古代，叫做彘的东西。
“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早在铁锈砍第二刀时树妖就开始求饶了，刀口流出猩红的汁液，瞧着像血。
“树怎么会流血呢，好笑。”长脸少女说着，摘掉了口罩，露出了恐怖的面孔。
树妖眼神不好，开始没认出来这个拿刀的人类竟然是那个怪物。
掉下楼的树枝被树根卷起很快消失不见，她没什么耐心地说：“再不出来把你皮剥了。”
“小姑娘，何必呢，这年月大家出来混的谁都不容易啊。”话音刚落，铁锈背后出现了一个矮墩墩的干巴巴的老头子，头发参差不齐像是狗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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