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刚才，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她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即使曾经是，现在也不可能是了，她曾经救了多少同门的性命，可是当她被恒罗教围攻的时候，有谁站在她身边？当她身败名裂的时候，有谁念及当时的情谊，为她求情，说过一句好话？
没有一个人。
等她死在普渡寺里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
楚昭华咬紧了牙关，在雨幕之中，她皮肤下的血管也因为用力而隐约可见。
他自己也说过不需要她出手相救。他还说自己没有未了的心愿，就算死也没什么遗憾。
她愤怒地在桅杆上拍了一掌，从腰上解下麻绳，运力往远处扔去。祁流风在水中浮浮沉沉好几回，虽然不谙水性，却也知道盲目挣扎只会越沉越深，索性放松躯体，随着水面浮动，忽然一股麻绳扔到了他的面前，他下意识地一把抓住，借力朝另一个方向挪去。
终于，他的双臂抱住了桅杆，仰起头，和趴在桅杆上的楚昭华相视一笑。两个人都累得筋疲力尽，没有再说话，现在开始的每一分力气都要用在关键之处，他们现在正随着水流方向被往前推，若是运气好，可能会被推到一处浅些的河滩上，只要坚持到那时候，就可以保住性命。
雨水冷冰冰地打在身上，被风一吹就冷得只打寒颤，也只能靠着内力流转经脉御寒，才不至于手脚僵硬被卷进暗流。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雨渐渐停歇，天色露白，目之所及，可见远处河岸上枫林似火，绵阳不绝。
楚昭华曾看过一本前朝游记，上面写着楚云关的枫林盛景乃天下一绝，秋日堤岸就如同火烧一般。楚云关又是西唐和南诏相邻的最后一道关口，在如火的枫林映衬下，更显古城墙的苍凉悠远。
她低声道：“那边就是楚云关了，我们渡水过去。”
她先松开了抱着的桅木，轻盈地钻入水中，往岸边游去。祁流风并不会泗水，只学着她的样子，划动手臂，两人之间由一根麻绳连着，向岸边游去。
楚昭华刚踏上河岸，水中的浮力消失，她也精疲力竭倒在岸边，半晌都动弹不得。祁流风比她还要狼狈，之前腹部的伤口已经被河水泡得泛白，只觉得全身都酸痛，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隔了许久，还是楚昭华先恢复了力气，坐起身来解开了身上的麻绳，铮得抽出了绑在腰间的佩剑，明晃晃犹如秋水般的剑锋发出了一阵清脆的蜂鸣，指着祁流风的咽喉。祁流风目不转睛地看着这把剑，又顺着剑锋看向了她，目光在她的脸上游离一阵，忽然笑道：“你之前这么辛苦救了我，现在却又要杀我，女人还真是善变。”
“之前救你是因为你在我差点落水的时候拉了我一把，你救我一回，我也救你一回，现在我们两个算是扯平了，自然可以杀你。”楚昭华转动剑锋，缓缓地顺着他的咽喉滑到了衣襟，即使隔着湿冷的衣物，依然能感觉到剑气正森冷地渗了进来。她手腕一转，锋利的长剑便划开了他的衣襟，慢慢地抵在了他心脏的位置：“俗话说风水轮流转，古人诚不我欺，是不是啊姬教主？”
他脸上的笑意不变，连语气都没什么异样：“姬教主？姬慕云？”
“是啊，”楚昭华慢慢地勾起了嘴角，“教主贵人事多，总是比较健忘，可我却忘不掉，毕竟我们交手这么多回，你那几招鞭法算独步天下，只要见过几回就不可能会认不出来。”其实不止是因为她曾在姬慕云的鞭法上吃过大亏，更重要是的是在普渡寺这么多年太过无聊，只能靠破解他的鞭法度日，长久以来，自然对这一招一式都像刻在脑海里那样清晰了。
“我是不是可以说，”他终于不再假装不知，而是默认，“你对我是刻骨铭心的惦记？”
楚昭华轻轻笑了一声，控制着长剑慢慢游走，越来越往下，看趋势就要直奔关键部位。姬慕云冷冷道：“你敢！你敢动我，就不怕恒罗教上下以你为敌，天下地下，不死不休？”
“啊，我真是好怕啊。”楚昭华脸上的笑意更深，“你说堂堂恒罗教教主流落在外，身边竟然连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是不是因为他被人背叛了？毕竟，武功没了，脸也毁了，还会有什么价值？”她手腕一抖，将长剑收入剑鞘：“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杀你了。反正你也不会再对我造成威胁。”
她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就往楚云关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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