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小巷不长，四周有风雪弥漫，唯有中心处却又空明如常。
这里的房屋早已破败不堪，年久失修，已许久无人居住了。
唯有两三户人家挂念老房，过年前会回来挂上灯笼、贴上对联，添些喜气。
李方止穿着厚厚锦衣，披上皮毛大氅，一手提着酒壶，在雪地上踱步而行。
他来到一户挂有灯笼的屋子门檐前，将身上雪花抖擞干净。
远处风雪愈发凝聚，好似有风暴在里面生成。
李方止抬头望去，甚至看不到外面风景，唯能隐约看到天上焰火闪烁。
五彩的光芒在风雪中折射，发出一团团如绒球般的光芒。
他叹了一口气，长长的白雾从嘴中叹出。
寒风吹来，吹动门前一株孤零老树，发出沙沙声响，更显寂寥冷清。
天上雪花不断飘落，甚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李方止不再躲雪，走了出来，与老树相伴。
呼……风声响起，有一白影飞到树梢上，静静地俯视李方止。
李方止毫不意外，抬头望去。
那是一个女子，严寒的除夕夜，她竟只穿一袭薄薄白裙，腰间束着攒花长穗宫绦，宫绦尾系有白玉佩。
女子身材高挑，白裙紧紧贴着身子，勾勒出美好曲线。
只是看不清她的样貌，因为她带着一副银色的面具，唯有一双如含星辰般的眼睛露出。
女子就这样站在那里，如遗世独立的仙子一般，远离红尘外，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你终于来了。”
李方止好像早就预料到来人一般，丝毫不见惊慌。
“我来了。”
女子冷冷开口，声音如天山上的冷泉一般，清冽却又寒彻人心。
“八年了，你也该知足了。”
“是啊，八年了，转眼我就离开甘城八年了。”
李方止感叹一声后，竟是就地坐下，不顾地上积雪寒冷。
女子好似没有想到李方止会如此洒脱，眼帘微垂，问道：“你不怕死？”
“怕啊。”
李方止没有直接回答女子的问题，拆开酒壶塞子。
“生死之间有大物，怎能不怕？且让我喝点酒，壮壮胆子！”
他大笑一声，满满饮了一口。
火辣的酒水涌入喉咙，给李方止稍稍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喝酒喝得太快，酒水都沿着他的胡须留下。
他猛地将酒壶放到地上，用袖子擦了擦嘴，嘶哑着嗓子笑道：
“好久没喝酒了，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若是有旁人看到这一幕，定然会大吃一惊。
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府尹大人，竟还有这豪爽一面。
女子静静站在树梢上，一直没有说话。
李方止又拿起酒壶喝一口，喝完后，啧着嘴感叹道：“上次喝酒，还是在甘城登龙山了。”
“不许提登龙山！”
李方止的话语好像触到了女子的逆鳞，激得她当即开口呵斥。
“你不配提它！！！”
女子的声音越发寒冷，三千青丝扬起，周旁似有风暴凝聚。
李方止不再言语，自己喝起酒来。
女子目绽凶光，青丝更扬。
但片刻后，她还是没有出手，青丝缓缓落下，贴附腰身。
“你想拖延时间？”
女子的声音变回跟之前一样，没有起伏。
她朝着风雪外看了一眼，如屏障般的风雪挡不住她的视线，她看见一道高大身影在巷中快速穿梭，可就是跑不过来。
“你身边那条大狗很厉害，竟还知道我玉龙宗的风雪万壑。”
李方止当即皱眉，低声道：“是大牛？他怎么跑来了？”
女子呵呵冷笑，不再看那道高大身影。
“可惜了，他中了我的计，一时半会走不过来。我就让你喝完酒再上路又如何？”
她看着李方止，眼神极尽嘲讽。
李方止将喝完的酒壶丢掉，张开双臂道：“我若想拖延时间，就不会只身前来，你不用激我，也不要想着激起我求活的念头，好来折磨我。”
女子将嘲讽的眼神收起，缓缓拔出腰间长剑。
“你也不用装成如此无畏，若不是我拿你府中家人性命要挟你，你会出来？”
李方止默然不语，那封另外威胁的信件被他取了出来，放到自己身上，不让家人看见。
女子将长剑对准李方止，冷冷道：“你若还有一丝良知，现在便下去给死去的亡灵赔罪！”
话音未落，她便已冲出。
身形极快，剑势极猛，犹如有雪崩骤至，直对李方止而来。
却又见得一道人影呼啸而来，以手摘下剑尖光芒，卸去此招八成力道。
“拈光手？”
女子眼神一冷，早已料到敌人到了何处，反手对准身后来了一掌。
果不其然，那道身影恰好闪到其身后。
他轻功了得，但能在空中挪移到女子身后已是难得，面对女子这突如其来的一掌，他已躲不了。
只见他一手拈住摘下来的剑光，一手探出，与女子对掌。
轰！
两人掌风凌厉，恰好给了双方在空中的借力，各自向着不同方向飞去。
李方止犹坐在地上，刚刚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根本不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确定自己还活着，再仰头望去，见着那两道身影在空中快速窜动，一瞬间就对了好几十招。
下一刻，两道身影飞到老树上，与树梢上移形换影，各种精妙招数手到擒来。
李方止有些许武功在身，初时还看不太清楚，如今两人站在树梢上，他竟是隐约看出端倪来。
那出手救了他的，是一位带着猴脸面具的男子！
女子招式灵动，犹如清泉流动，毫无阻涩之感。
男子出手稳重，又似青山常在，自是岿然不动。
两人对招，就像是老熟人在以武会友。
随着两人出招，周围三丈内的风雪都被真气击散，形成一个透明圆罩。
女子哪里还察觉不到，左手挡住攻击，右臂虚按，一把抓下男子面具。
男子竟不闪躲，拈住剑光之手悄然探出，放到女子面前。
女子知道自己剑光的威力，眼瞳一缩就要闪躲。
猴脸面具在空中翻腾，男子另外一手挥了过去，衣袖拂过其面，随后将剑光弹出。
女子当即弯下腰身，躲过男子攻击，再看准空袭，给了男子一脚。
男子翩然落下，手中拿着女子脸上的银色面具。
李方止这才看清男子样貌，竟是前些日子一直与李天规保护自己的苏先生！
苏升仰头看着女子，见得女子眉如柳，目含星，白皙如雪，端的如冰山美人一般。
风雪在两人面前飘过，弹出去的剑光在两人身后炸裂，绽放出如烟火般的光芒。
女子抓住苏升戴着的猴脸面具，望向苏升的眼神中，有诧异、怀念还有不知所措。
苏升怔怔看了许久，这才笑道：
“好久不见了，朝仙。”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眨眼已是好久不见，笑声不如年少清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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