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叶胜坐在会议桌边，又一次翻检那些履历。
他抬头问旁边的酒德亚纪，“那个小丫头呢？一整天没看见她，面试也不来，她也是面试官呢。”
“不知道哪里玩儿去了，她跟着来根本就是来玩的吧？”酒德亚纪耸耸肩，“没办法，其实还是个小女孩啊。”
“面试结果怎么样？”门打开，一个人拎着手提箱急匆匆地进来，“我买了红眼航班的票，刚刚降落就直接过来了。”
那是个身材魁梧的老人，风尘仆仆，鼻梁上架着深度眼镜，一头花白的头发蓬蓬松松，不是烫过而是不知多久没梳理过，一身邋遢的西装，一条肥大的裤子，感觉不用化妆就可以拉去演爱因斯坦一类的科学狂人。
“古德里安教授。”叶胜起身，“我们一共面试了17个学生……”
“不要浪费时间！我只是来问路明非！我只关心路明非！”古德里安教授满脸紧张，好像他是学生家长而不是考官，正在询问自己儿子的高考成绩。“告诉我，路明非，他答得怎么样？”这看上去脸上写着“我是德国人”的老家伙好一口流利的中文。
叶胜和酒德亚纪对视一眼，叶胜翻到了路明非的记录页。他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是考生中答题最快的，只用了两分半”叶胜说。
“最强的人交卷永远是最快的！”古德里安教授欢欣鼓舞。仿佛要开香槟庆祝他儿子考上了清华北大。
“可教授你听听他的回答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第一题，他相信有外星人，然后给我们清唱了一段《ギターと孤独と苍い惑星》……然后说就像人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孤独，宇宙这么大，如果地球在宇宙里是唯一一颗有生命的星球，数亿年来它会寂寞的。”叶胜苦笑。“顺便一提，他唱的歌是在以日本首家发行周刊漫画杂志和四格漫画驰名的芳文社连载的一部美少女音乐题材漫画的插曲。”酒德亚纪插话道，“说来他的日文倒是很标准，不像是自学的，倒像是在日本生活在一段时间。”
“多棒的答案！我真要被他感动了！”古德里安教授啧啧赞叹，“不愧是路明非啊！”
“有……有这么棒么？”叶胜呆住了，“第二题，他也相信超能力，说，相信那就是相信，有时候他觉得自己都有浪费时间的超能力，我感觉他涉猎的题材倒挺广，jojo的奇妙冒险和卖萌番来者不拒......”
“完美！”古德里安教授斩钉截铁地说。仿佛听到了什么真理，无需辩驳，只需接受。
“这叫……完美？难道这就是……学院拟定的答案？”叶胜和酒德亚纪面面相觑。他们总感觉路明非是来砸场子的。可看古德里安的表情，仿佛小丑竟是我自己，是自己没有领会路明非大人的深意。
“让我给你解释！”古德里安教授说，“第一题，他回答说他相信外星人，不仅如此，他还提出了孤独感这个重要的概念，凝聚我们这个族群，就是孤独感！三个字，直指这道题的核心，这道题，就是用外星人暗喻我们族裔和普通人的区别。第二题，相信一件事是绝对不需要理由的，我们所说的相信，是从内心生出的，天然的信任感，如果他为信任编造理由，反而会减分。第三题他怎么回答的？”
叶胜和酒德亚纪对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把路明非对孤独的定义跟这个老家伙讲一讲，不知道他会把自己归于天才还是疯子。
“人随身死，精神永存......”酒德亚纪摸着自己的额头，“我是说，他说精神比较重要……人类对精神层面知之甚少。然后他说了这么八个字。”
古德里安教授怔住了，刚才无论是多么扯淡的理由，他都在想办法为路明非解释，可听到这八个字，他突然瞳孔收缩，满脸震惊的神色。
“怎么了教授，我觉得比起前两道题，这句他还说的不错啊，如果回答政治书上的唯物唯心论，才会显得他只是应试教育的普通孩子啊。最起码他的态度很明确。”叶胜问。不知道古德里安教授为何如此惊讶。
古德里安教授抬头深吸一口气，“难道真的存在这种天才吗？来之前大家都看过路明非的档案，知道他绝没有收到我们世界的信息，他的话你们没有想到——”他压低声音，仿佛在说一个天大的秘密，“茧化？这绝对是血统的指引，让他在出生时就明晰了世界的真理，无数人探求的答案，他自行就能领悟！”
“古德里安教授，你这纯粹是……包庇吧？”酒德亚纪苦笑。“类似的话小说里有很多吧，如果我说万物皆虚，万事皆允，你不会觉得我就掌握了化虚为实的言灵了吧？”
古德里安教授愣了一下，摊了摊手，“好吧……是有点……不过我真觉得他答得挺好……”
“我理解学院会给予血统优势的学生很多方便，不过这样包庇……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叶胜摇头，“要是这样，我们还面试什么？”
“你们不懂，几十年了，才出现这么一个s级的候选人，如果我们给出的面试结果是不及格……校长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叶胜和酒德亚纪对视了一眼，“真的是……s级？”
“是，经过再三确认，他在所有候选人中的评级是s，唯一的s！这场面试，事实上是为他一个人准备的！”古德里安教授点头，压低了声音，“这是学院最高级别的机密，所以在出发之前没有告诉你们。”
一片肃静。
叶胜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好吧，我们之前跟他说等待通知，那么我们是不是......”
“为什么要等待通知，这么完美的答案应该当场录取啊！”古德里安教授瞪大眼睛，仿佛在说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路明非这种成绩难道不应该保送？
“这种答案......只有您会觉得完美吧。”叶胜苦笑。
“立刻联系他，明天我们立刻见面。”古德里安浑身上下摸索手机。
叶胜摇摇头，“还是我来打吧……您这样会吓到学生家长的，觉得您居心叵测。”
深夜三点，万籁俱寂，电话铃声横穿路明非家的走道。
婶婶从睡梦中惊得坐起，扭头看见床头柜上那部电话响得无比欢快，几乎是在蹦蹦跳跳。
“你家死人啦？半夜三更打电话！”婶婶抓起电话，怒气冲冲地喊。
很快，她的怒容消退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叔叔从被窝里坐起来，看见老婆头发散乱，目光呆滞，仿佛被雷劈了。
路鸣泽也被隔壁的电话铃声吵醒了，扭头看见隔壁床上，堂兄面色沉静如水，眼里仿佛藏着刀剑的清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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