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蒙尴尬的抠脚趾，王也讪笑，小声嘀咕：“洪爷醒来后，常常发作，所幸时间不会太久，一会就好了。”
李沧溟微微颔首，方才风后奇门结成的法阵，已映入眼帘，短短瞬间，便推演出其中纰漏许多。
这时，洪音似乎恢复了几分神智：“小王也，过来吧。”
王也依言走近过去。
洪音眼里的情绪，由赞许，化为期待，又起了几点火苗，终归与暴躁：“武当山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入门前都没有挑过人么？几个月了，半点长进都没有，一只猪也没有这般蠢笨！”
王也打了个哈哈，周蒙微讶，这几个月洪音传授王也风后奇门，他自然不会干预。
那玩意魔力太大，他要是也和洪音三人一样入魔，武当山可就遭了。
原来王也的修行，竟是如此不顺么？
“记熟了风后图，马上给我滚出去，再也不想看到你小子，除了不被图吸引之外，简直就是个纯纯的沸物！”
洪音咬牙切齿，在他教导下数月过去，王也连门都没入。
最基本的奇门法阵都布不出来，只说蠢这一方面，端是惊天地，泣鬼神！
太师爷恨铁不成钢，王也能怎么办？赔笑呗。
周蒙望了眼似乎在思索的李沧溟，轻声道：“师弟，仙长有意……”
李沧溟目光一动，瞥了眼洞穴顶部，有许多倒掉的尖锐岩石，洪音上方的一块突然松动，朝着他的顶门砸落。
变故发生的太快，周蒙甚至来不及诘问仙长为何突然加害洪音。
“仙长！”周蒙目光恳求。
对仙长过于无礼，理该惩罚，但这个惩罚太严重了！
洪音面色大变：“小王也你快走，我被人控住已经不能动弹。”
落石呼啸，洪音无法施展能力，必死无疑！
王也情急之中，也顾不得那许多。
奇门法阵从他脚下延伸，空中迅疾落石当即变得慢如龟爬，一记太极云手拍将上去，落石砸在洞壁，碎石飞溅。
洪音颠倒大叫：“好好好，好一个王也！你是在可怜我么？”
王也脚下，是足有三丈方圆的风后奇门图！
他的功力不足以让阵法显化到肉眼可见，但在场几人，又岂会感应不出来。
他苦笑：“洪爷，你又何苦如此？”
周蒙怔了一下，投来歉意目光，是误会仙长了，这一切原来都是洪音自导自演，只为测出王也的深浅。
李沧溟摆摆手，不以为意，周蒙反倒更为敬重，仙长是有大度量之人。
洪音勃然大怒：“你是不是在可怜我！”
他的奇门阵法显化出来。
王也阵法笼罩三丈，洪音却足有五丈！
且一隐一显，高下立判。
然而有一点却无法让人释然。
从周圣带回风后奇门，置于武当算起，洪音修行至少七十年，王也呢？
区区几个月！
并且此刻，两人脚下的阵法重合之处，正交融纠缠，洪音的阵法隐隐有溃散的迹象，只因功力太深，方能维持。
这说明，如果两人是同一水平，洪音的术士功力，在王也面前，将溃不成军！
王也参悟风后，得了正法；
洪音无法参透，缺陷极多。
王也连忙收了手段：“不是……我不敢……”
“不敢？”洪音轻笑：“只有老骨头才畏首畏尾，你们这些小东西有什么不敢的？”
他闭上双眼：“自己将自己困在这方寸之地，足足七十年，难道我不可怜么？”又望身旁两个老者：“卢师兄董师兄不可怜么？”王也目光复杂，洪音恨声道：“凭什么周圣那尖酸刻薄之人能得，你这个狗屁不通的小子也能得，我们师兄弟几人，数十年光阴浇灌，看到的却只是一个幻影。”
李沧溟摇头：“他将故去。”
“仙长慧……”周蒙心中叹息。
当年他兄周圣带回风后奇门，可不止洪音三人参悟，只是说仅剩三人还苟活着罢了。
“周圣悟得风后，带回本门，出于好心，但他不知道，他轻易领悟的风后，却是我们粉身碎骨也冲不过去的天堑，我们的下场都拜他所赐，又不能去怪他……”
洪音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絮絮叨叨，老目浑浊。
所及之处，都是过往。
王也沉默片刻：“道理您都明白，又何必……”
洪音愤然道：“有哪个不懂道理，别说是修行之人，但凡有点教养，可真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夜深人静之时，心里难道没有一点声音吗！”洪音须发皆张：“同样是人，为何差距如此之大，怎甘！人心怎甘呐！”
王也无言。
洪音惨然一笑：“直到现在，我才能说，懂得了这些道理，也接受了这些道理。”平静下来：“因为我快死了，这就是我，不耗尽生命的最后一刻，不被逼着放下一切，我逃不出周天变化的诱惑，知理又不知理。”
周蒙叹息，王也沉默着。
“不到最后，再也抓不住什么的最后，永远领悟不了，永远不能从心里承认……这么简单……”
李沧溟唏嘘，能在将死之前，承认自己的软弱，好歹也算片刻的勇者：“你比起怀义，还是强一些。”
周蒙心中一震，蓦然想起数十年前，有一人斩杀数十异人界成名高手，却消失无踪。
洪音乍然抬头，浑浊老目射来：“你何方人士？也为风后奇门？”
发黄的叠纸，从胸襟冒出，洪音目光锐利：“风后奇门在此，你敢看么！”
心中好笑之至，故弄玄虚。
说来说去。
出现在这里！
不过是觊觎风后奇门！
王也头皮发麻，他可是亲眼所见，李沧溟的伟岸；
周蒙更是震悸，师弟死宅七十年，哪里知道这位是何等存在！
王也道：“仙长，风后奇门，总之是莫名其妙，完全没那个想法，自然而然就通了。”
洪音目光一黯，好一个莫名其妙！
周蒙神色变换，诚挚道：“仙长，我并非怀疑您的能力，只望请三思。”
这位仙长登门，多半是因风后奇门。
然而这门八奇技从某种程度上，甚至能说是本大邪功！
昔年同批出类拔萃的师兄弟们，为领悟奇门，疯死之人不下十指，令武当派中流砥柱欠缺，几十年未恢复元气。
李沧溟微微一笑。
“你究竟，是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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