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十四年春,京城,最繁华的街道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一老一少。
前方十岁出头的男童,甚是英气,因为家境优渥,他的个头甚至不输于平常人家十三四岁的少年。
“少年”虽着锦衣,但衣服久经涤洗,早已经认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后方老仆,不急不缓的跟着,总是能保持落后少年一个身位。
细细观察就能发现,老仆虽老,但脚步稳健,一双鹰眼时不时环伺四周,警惕异常。
这是个高手!
“祖母牙口不适,听说坊间有一物,名曰牙刷,或可稍缓祖母牙痛。我欲求之,孝敬祖母,可知晓在何处可以买到?”
前方少年询问,但并未回头,后面老仆的本事,他十分清楚,必然在他身后。
老仆显然对京城十分熟悉,稍微环顾了一下,就回应道:“听闻就在此街第八间商铺,尚需往前走数百步。”
少年听后,并未着急前往,而是一路上,各个店铺都要进去一番。
少年尤其对新鲜物件,十分感兴趣,每每遇到有趣的商品,还会仔细询问用途以及出处。
但是!
他一件都没买!
搁到后世,这种人妥妥的被店家丢白眼。
老仆一路观察,也看出了少年的心思,遂出言询问,“少主可是在找什么物件,可告诉老仆。翻遍京城,老仆也要帮少主找出来!”
他看出少年,根本不是毫无目的的随便看看,显然在寻找什么。
少年这样子已经很久了,每次休沐,都会出来找一圈,但每次都没找到要买的。
少年兴致缺缺的走出店铺:“非寻物,乃找一人。”
“此人今年多大,生的如何?老仆请画师,将其样貌画出,再遣人四下寻找,或有可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出。”老仆虽是询问被寻找者的模样。
但是,其潜台词:您这么找,效率太低了!
少年叹了口气,很无奈的回应,“此人,我也不知道现如今,他处何地,亦不知是何模样,仅能根据他所铸的物件,尝试寻找。”
费这么大的劲儿,找一个都不知道模样的人!
撑得慌?
老仆肯定是不敢明说,假装好奇:“此人对少主很重要?”
少年带着略感沧桑的语气说道:“很重要,可能是我唯一的朋友吧!”
“少主,前方就是周氏商行,牙刷就是出自此处。”老仆再没有接话,眼看到了商行,只能转移主子的注意力。
少年抬头看了眼商行,走进之后,拿起一柄牙刷,仔细端详了一下。
少年眼中精光一闪,压抑着激动,询问小斯,“此物售价几何?”
一旁的小斯连忙跑过来,热情的回应:“此物名为牙刷,配以……”
老仆见少年眉头一皱,略带不耐,于是上前呵斥小斯:“少爷问的是……此物售价几何?”
小斯被一声呵斥,胆子似乎被吓掉了,身子越发谦卑,怯懦的回应:“回爷的话,此物单售十文,如订购过百,可折算九文一柄。”
奸商!
张山风才卖五文,周氏商行转手就翻了一倍!
虽然小斯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但身形佝偻,笑的已经有些勉强了。
就这笑容,换张山风立马给差评:服务员要笑的亲切,笑的自然……
少年倒是脸色缓和,和声对小斯说道:“给你二两,只取两柄,但你需坦言,此物出自何人之手!”
小斯听闻,不知所措,只能寻来掌柜。
“爷,您这就不厚道了!如若您是外地商家,前来采办,只要行货量大,超过三千数,鄙人做主,按每柄八文,这已经是本店能给的最低价格了。此物之主,恕不……”一旁的掌柜的满脸的不悦,只当是有人想越过他的商行,直接找产家购买。
少年脸色已经不再淡然,声音转冷,“五两,此物之主,人在何方?”
“这……”
掌柜的也被少年的气势所震慑,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少年声音已经冰冷,眼神森寒,几近逼问:“十两!”
“爷,您这是何故?”掌柜的发现不对劲,他隐隐感觉来者身份非凡。
少年眼睛一眯,语气更加冰冷:“二十两!莫要得寸进尺,我知道你身后的东家是庆云候。再不说,你家周侯爷保不住你!”
“您到底是谁,您认识周侯爷?”掌柜的身体略微颤抖,他隐约觉得,眼前这位的身份,恐怕大的吓人。
这完全是神仙打架,动辄就能让他粉身碎骨。
少年再睁开双眼,眼神凌厉如刀:“你的废话太多了,本宫没有兴趣,再听一句废话!”
“您……”掌柜下意识颤声回应。
这世上,敢称本宫的少年,恐怕只有一位。
如果真是那位,周侯爷就真的保不住他了!
掌柜的还是有些见识的,了解了来者身份,瞬间跪下叩头。
庆云侯只是皇帝的狗腿子,人家是皇帝的亲儿子!
随即掌柜的出言,“殿下容禀:此物乃锦衣卫千户,张山河的幼弟拿来的,具体是张家哪一位的手笔,小的真的不清楚,望殿下明查!”
掌柜的并没有怀疑来者是假冒的,这世上不是没有人敢假冒皇家。
但假冒者,下场都挺酸爽。
更何况在京城,天子脚下敢冒充皇子,九族都会跟着一起爽。
少年并未看掌柜一眼,迈步而出,身后的老仆丢出一个钱袋,也跟着少年走了出去。
待到掌柜的发觉两人走远,才敢起身,然后拿起钱袋,就往庆云侯府所在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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