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十，李自成带着一哨骑兵离开怀庆，过济源，到垣曲。
刘芳亮这边一切安稳，张宗衡在城外时都没啥事，现在更是闲出屁了。
小刘请战，想去攻略晋南，最少也要把盐城那个产盐地拿下。
李自成没答应。
虽说跟朝廷谈招安是互相糊弄，不过眼下还是不宜闹腾。
洪承畴不定哪天就带着陕西兵打过来了，刘芳亮这点人守不住几个城。现在老老实实待着建设垣曲和中条山就好，帮怀庆守住西大门。
中条山下黄河边的平陆和芮城两县可以加紧渗透，争取把势力范围扩展到风陵渡一带。若是陕西兵从潼关过河也能提前预警。
还要特别小心黄河对面的河南动向，别被偷了家。
刘芳亮拍着胸脯说，平陆和芮城早都编练了民兵，夺城轻而易举。
李自成说武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芮城知县任濬将来在鞑子朝做到了刑部尚书，这墙头草多少有点能耐吧，多拉拉关系没坏处。
李自成交待，若是任濬识时务那咱就出点钱在芮城修修水利。山西很快就要遭旱灾了。
在垣曲修整一日，第二天大统领出山。
几百人马过绛县，引起一阵恐慌，去年年初县城还被短毛炮轰过。
李自成哪有功夫搭理他们，绕过紫金山，当天到达曲沃。
曲沃人不听话，前年和去年再三叮嘱不要种烟，今年过来一看，又是大片烟草地。
灾年一到，烟叶可不能当饭吃。
李自成正想着要不要教训教训老农，县城里开出来一队人马。
艾万年是昨天赶到的，专程来护送短毛北上谈招安。
这位原神木参将因剿杀农民军得力今年已经升为副总兵。
“这位短毛怎么称呼？威震天？赵震南？还是你更愿意称本名李自成？”
“嗬，艾总兵消息灵通啊。‘李自成’这三个字我都没叫出来几天。”
“这是公然承认了？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冤有头债有主，想报仇现在就可以动手。”
李自成十八年前在老艾家放羊，被当时的小艾抽过巴掌踹过肚子。
大前年老李在米脂赈灾，一时大意在功劳簿上署名赵德胜，后来他基本上对外称诨号“威震天”，只是面对有身份的土豪士绅们称过“赵德胜”。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赵德胜”三个字还是传出去了。
旁人或许没啥感想，被李半仙指点过的艾毓初听到后可是犹如五雷轰顶。
不可能这么巧吧？
李半仙不是在辽东效力吗？难道这股流贼头领真是他？！
艾毓初不敢相信，想尽办法多方打探。最后他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推断，李半仙八成就是大顺军大统领。
尤其今年年初开始，大顺兵强马壮，老李也就不怎么担心泄露底细，在很多场合提过本名“李自成”。
艾毓初收到消息后认为有九成可能性了。
他还特意给短毛写信，旁敲侧击询问，李自成却仍然咬定身在辽东杀鞑。
可是冯起龙给这位内乡知县的回信里却隐隐约约的提起要认清形势，识时务者为俊杰。
到上个月，艾毓初几乎可以断定短毛就是李自成。他很纠结。
彷徨之下他就给堂哥写信隐晦的提了几句。艾万年差不多也知道了。
“短毛，当初在稷山附近你可没现在这么嚣张，那时怎么没砍死你？”
“是啊，那一战过后我也很惋惜，怎么没留下曹总兵和艾总兵。就差那么一点点。”
“听说你很狂妄，有传言你还去金陵过了个年。”
“只是去拜访了一下魏国公、保国公等十几位勋臣，聊了聊家常。”
艾万年愣了愣，叹口气，“舍弟一向对你褒扬有加，敬佩万分，谓你是半仙之体，甚至连殿试题目都知晓。”
李自成淡淡一笑，转口道：“艾老哥，我远来奔波还没吃饭，能不能进城招待一下？”
艾万年抬头看了看大顺骑兵，随口道：“只允许你一个人进城。”
“当然。”
老李没意见。可他手下胡、苗、范、田四大侍卫个个手按腰刀，怒目总兵。
艾万年不为所动，诧异道：“你不怕我趁机砍死你？”
李自成呵呵道：“当面和我说过这话的人没有五十个也有三十个，侥幸我一直活到现在。”
艾万年点点头，一伸手，“有胆色！请！”
入得县城，筵席上作陪的除了知县，还有个刚请假回乡的国子监祭酒李建泰。
这老汉将来会是大明内阁中的一员，先投顺后投鞑。然后在顺治六年，姜瓖于大同起事，李建泰响应，却兵败被杀。勉强算是大节不亏吧。
借这个机会，李自成正好放低姿态提前跟他拉拉关系。
李建泰一看短毛这么识相也很高兴，让他早日接受招抚，为朝廷效力。
酒过三巡，李自成心血来潮，让知县把卫家兄弟俩招来坐一坐。借口说是听到两人学问很好，慕名一会。
卫周祚、卫周胤兄弟现在只是举人，要过几年才中进士。将来先投顺后投鞑，一个历官工部、吏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兼刑部尚书，保和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一个先后任兵部右侍郎、左侍郎。
提前混个眼熟吧。
俩兄弟战战兢兢的来陪了一轮酒，满脑袋浆糊。
当晚无话。
第二天一早，出城门时遇到个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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