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所有叙述,都浸满着同情和怜爱,甚至在叹息间大有些“不能与君共患难”的遗憾和义愤,可是在我听来,却觉得哪儿不对劲。
“他的不惜代价出人头地,听着有些发狠啊!安琪,这种对自己狠的人,对别人也会狠的。”
“是啊,他是对自己挺狠的,你想想看,他跟他老婆结婚,只是为了他的仕途发展,也是够狠的,这有些不计代价!”
“安琪,我说的是,他对自己狠,对别人也会狠的。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他也许有一天对你也会狠的。”
“不可能,那怎么可能。他从来没有自由恋爱过,我是他自己选择的爱人,他肯定会珍惜的。”
“你觉得你真的了解他吗?这样一种成长环境长大的人,你我的经历是无法想象他的,你的顺境让你充满阳光充满善良,你无法判断逆境带给他多少负面的阴暗的东西。”
“不,我懂他,尽管我没有经历过他所经历的,但是从第一眼见他,我就懂他,我不知这是不是前世的宿命。他在我面前是透明的,他对我无话不说,他像我一样健康阳光。”
“这样就好。”我知道我不必去说服安琪,说了也没用,所以不想再多说什么。旁观者确实比当事人眼睛透亮些,但当事人也许就愿意按自己需要的思路去挑着看挑着听。
人的大脑会过滤掉一些主观上不愿承认的真实存在,把不想要的记忆过滤掉,留下想要的记忆,这样记忆的链条就会朝着人喜欢的方向发展,哪怕现实真实的存在与记忆的方向并不相同,但人的记忆仍然是朝着自己想要的记忆方向去记忆,有选择性地记和有选择性地忘。所有当听一个人陈述一件事情的时候,这件被陈述的事情也许与真实发生的事情已经相差十万八千里了。
我的记忆肯定也是我主观的记忆,那么我的记忆与客观事实相差多远呢?
也许余廉对我只是一种征服欲,我与他见过的其他女人不同,所以他的好奇心让他渴望征服我。
也许和晓伟对我也只是一种征服欲,因为他需要一个他认为抬高他身价的女人,所以他通过征服我来证明自己。
假设这些都是我不愿记忆的事实真相,那么我刻意记忆的那些缠绵美好的东西到底存在过吗?
我记忆中的爱情,我和余廉的爱情,难道只是我自己的过分解读和渲染?
我记忆中的我曾经对家庭生活的热情,对和晓伟曾经抱有的幻想以及彻底的失望,以及难道只是我为自己的背叛所找的诋毁的藉口?
是我的记忆欺骗了我?
难道余廉的背叛并不是我所认为的那样突然,难道这一切早就有了端倪,只是我自己视而不见?
突然觉得,似乎有许多只手撕扯着我的记忆,我的记忆被撕碎,七零八落地在眼前飘,我无法拼接出任何一段完整的段落,每一个画面都是残缺的,我东拼西凑地忙乱,却不能把任何一个断痕接起。
“你睡着了吗?你在听吗?”安琪的声音朝我脑子里的慌乱砸过来。
“哦,我在听……我只是觉得你口中的他也许并不是真实的他。”
“怎么可能?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就是我,我口中的他比他自己认识的他更像他。”
“安琪,你口中的他,只是你的认识,也许他本来的面目,无论你还是他,都不曾真正了解……”
“也许吧,但是我还是觉得,我比他自己更了解他。”
安琪对她所爱的人的陈述,已经是她的主观陈述了,尽管她陈述的是他的貌似客观的童年历程,但这历程导致的他的人格形成的样态,显然已经不是安琪口中的她所理解的样态了。但是,我不想提醒安琪她所有的想当然,因为我看得出来,她喜欢活在她想当然的充满母性慈悲的同情的世界中,她更希望的是,用她母性的胸怀去拥抱受了惊吓的爱人,她只关心的是抱在怀里瑟瑟发抖的毛茸茸的小生命,却不想去管这个怀里的生命是毒蛇还是家兔。
“我都能想象得出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幼子,是怎样艰难度日的,所以,就算他有怨恨有仇视,又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他的心狠是处境逼的,不是他自己生下来就有的。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别人对他狠他就更狠,别人对他好他自然也会更好地对别人。”
“可是,安琪,你不要不爱听,他这种人,能拿得起也会彻底放得下。我总觉得你把自己交出去得太彻底了。”
安琪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不快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
我有些后悔这么冲动地随安琪出来,我知道我过分的关心和怀疑会让她不舒服,因为也许只有我能戳中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不安,这种不安连她自己都是不愿正视的。我是她体内的理性,而此时的安琪不需要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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