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花脸上垂泪，握住云素的手微微用力，“我儿如今生死难测，求你救救他吧，连我婆母都狠心要让坤儿自生自灭了，汤药喝了一碗又一碗，坤儿却毫无起色。”
云素也有些不忍，用力将王大花扶了起来，“我不是大夫，真的不懂什么医术，靠着种药材，才摸索出风寒治疗的土方子，哪里有救人的本事。”
“那你就帮帮我吧，我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我相公为了赚银子去了船厂，我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王大花说话间又要下跪磕头，被云素阻止了。
“云素，你家的孩子虽然是收养的，但看得出来你真心相待，也该知道做娘亲的心情，你放心我愿意立下字据，我去找村长做见证，只要你点头答应。”
她说完不顾云素的阻止，又一次跪下叩头。
“娘亲，谁在外面？”屋里的季亦涵听到动静，一边问，一边挑帘走了出来。
瞧见王大花冲着云素下跪磕头时，季亦涵也愣住了。
“亦涵，你们兄妹也和熊坤一起玩过，虽然有过打打闹闹的摩擦，但也算是玩伴了，他现在就要死了，你让你娘亲帮帮忙好不好？”王大花膝行求一个孩子。
“不好！”季亦泽摔门走了出来，挡在妹妹身前，一双眸子沉入寒潭。
“婶子，你要我娘亲怎么帮？当初查清楚熊坤被咬伤的真相时，我娘亲就给你银子，结果呢，你们夫妻还来折辱我娘亲，我娘亲又不是大夫，你求错人了。”
季亦泽说完就转身对妹妹说道：“亦涵，去屋里拿暖手炉和氅衣给婶子，省得外人瞧见，还以为咱们娘亲欺负她下跪磕头。”
“哦。”季亦涵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屋里。
云素看着自家儿子替她出头，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作为娘亲，也确实能够体会王大花的心情。
“趁我妹妹不在，我且问你，熊坤年纪小，我妹妹也不大，你这般下跪磕头哭着哀求，反倒让我妹妹和娘亲成了铁石心肠之辈，殊不知你这要求太过苛刻。”
季亦泽压低声音，那眉眼表情像极了季长骋。
“我娘亲人美心善，救过人，却也得罪了不少人，那李大脚挑唆你们夫妻明知她没安好心，却还是游说村民来扰我娘亲的清净。”
“你为了熊坤下跪磕头，可还记得我娘亲也有孩子，这些日子我家因你家的事情饱受争议，娘亲怕我们兄妹被非议，找尽理由让我们留在家中，你可知？”
“人不能太自私，若真心为了救熊坤，就拿出态度来，先找村长把那字据立好，再说别的，空口无凭，别说我娘亲了，我都不会让她答应的！”
话音刚落，季亦涵也拿着手炉和氅衣从屋里出来，因为力量有限，捧着厚重的氅衣有些笨拙的走着。
云素上前接过氅衣和暖手炉塞给了王大花，看着她哭肿的眼睛，也是心中酸涩。
“我送你回去吧。”云素主动扶着王大花离开。
季亦泽的那番话让王大花没办法再开口反驳，她确实自私，就算真的为了儿子，厚脸皮求云素，也该拿出态度。
于是，从云素家离开之后，王大花直奔村长周富贵家，还将手腕的镯子给了村长，只求他帮忙写下文书字据，好打消云素的顾虑。
“你当真要这么做？”周富贵虽然贪财，但他没有收王大花的镯子。
“没别的办法了，我请不起郎中了，云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当初秋霞的儿子被那方士的符水害死，云素的话我还历历在目，我不想没了儿子啊！”
王大花是声泪俱下，“我婆母也是于心不忍，却不得不放任坤儿自生自灭，想着好吃好喝的让他去了，但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就算真的没了活路也要冒险试试，尚且还有一线生机！”
周富贵也有些动容，提笔沾墨便帮着王大花写了文书字据，还签上了他的名字，按了手印。
接下来的几日，王大花每日都去云素家，也不说话，就是拿着那字据，跪着递给云素看。
云素终究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抛开同为‘娘亲’的身份，她好歹是中医世家长大的，岂能真的放任无辜生命不管不顾？
医者仁心，这是她的软肋。
“罢了，你回去吧，我答应了。”
云素将那字据收了下来，签字画押，“这字据我收着，若是熊坤命大活下来是皆大欢喜，若是真的遭遇不测，也希望你不会迁怒于我。”
“当然不会，我替孩子谢谢你了。”王大花眼神一亮，形如枯槁的面色总算有了几分愉悦，她坚持给云素磕了个头才起身离开。
当晚，季长骋回家后从儿子亦泽口中知晓了此时。
夜深人静时，同屋而眠的季长骋躺在罗汉榻上，“云素，你有把握治好熊坤吗？”
云素其实也没睡着，隔着床幔回答季长骋：“我没把握，那镇上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我一个种药田的又有什么法子不成？”
“可镇上的大夫都不知道麻沸散是何物，你却调配出来。”
季长骋轻声说道：“对别人你心存芥蒂，我能理解，你懂医术，也擅药理，否则如何做出那排毒养颜丸？你且放心，你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我一个字也不提。”
“哎，我其实只是略懂医术而已，调配药物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不敢说什么医术好坏。”云素有些谦虚道：“熊坤的病如何治，我也要见到人才知晓。”
“那不如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季长骋是担心明日云素去了熊家，那李大脚又趁机拉着那些长舌妇们凑热闹诋毁云素。
云素原本是要拒绝的，可想到她早晨刚答应王大花，下午就已传遍了村子，心里还是有些佩服这舆论的力量，估摸着李大脚绝不会错过明日的好戏，多个帮手陪着她总是好的。
“行，那就有劳你了。”
“应该的，一家人何必客气。”季长骋说道：“早点歇息吧，为明日养精蓄锐。”
季长骋口中的‘一家人’还是让云素有些触动的，她楞了片刻，才回应了一声‘哦’，翻身阖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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