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从延之名远不及“渭河鱼头”来的响亮。
霍一一路问过去若是提起诸葛，百姓皆是摇头，提起“渭河鱼头”，连蓬头稚子都知晓居所。
“此人所学之法是御官治国之术，于战世无可用之地，于平世却可大展身手搏一个百年盛世，是大器晚成之相。”
那稚子说，渭河东村村头，一寒舍一羊圈一苗圃，便是这渔夫居所。
村子路窄，几人下了马车徐行，一路鸡飞狗跳。
天子颇有不悦却不敢显露只是埋怨道：“这大才之人为何住这破旧之地？”
“那不得问问天子你么？”
陆衡跟那天子年岁差不多，慢慢熟悉起来发现他虽然有些坏毛病，但性格也还算单纯，缺了根筋。
“怎么问朕呢？朕也不管事啊。”那天子出王城后显然轻松放飞了许多。
刚一出口，就被王后瞪了一眼，他才察觉不妥偷瞄了闵沉舟一眼。
闵沉舟没有生气，天子放下心来。
之前与丞相为首的一众大臣密谋召藩王世子入京勤王，被摄政王一怒血洗朝堂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担心闵沉舟会杀他自立，夜夜无法安睡。
直到闵沉舟有一日进了王宫，与他夜谈了一宿，他才明白引藩王入城勤王的厉害关系。
仔细想想从他出生开始，闵沉舟一直待他不薄……除了这五年把持朝政外。
但他自知自己也不是个能降得住那朝堂一干老臣的王。他也不笨，朝堂老臣倚老卖老不干实事，贪腐成风也不是一年半载。
始帝在的时候尚有威慑，大权独揽，对这些无为老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始帝崩后，仅仅半载朝堂便如雪崩般一发不可收拾。
闵沉舟冷冷道：“陛下，大贤为何甘心隐于世？还不是形势所迫。宁可与这鸡犬作伴，也不与朽木烂泥为伍，耐得住寂寞，才是真贤人。”
“朝堂腐朽效率低下，只会寒了贤士之心，冷了建功立业的满腔热忱。位置腾出来了，才能让他们大展拳脚。”
“带你来访贤就是要你寻良臣觅心腹亲建朝堂。你早一日管事，本王就多清闲一日，这王城无趣得很。”
天子似乎真的听懂了，若有所悟，敛去了不满，认真道：“知道了，王父。”
诸葛从延的吴舍已近在眼前，篱笆门“吱呀”一声，有一熟悉的灰袍书生抱着一卷书走了出来。
那瘦弱的书生此时精神焕发了不少，见到霍枭枭眼睛一亮，三两步走过来深深作揖：“渭河神女！感谢渭河神女搭救之恩。”
霍枭枭听着这“渭河神女”几个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哼了一声说道：“不要叫渭河神女了，我是王城陆家陆千帆。”
那书生更是一喜：“原来恩人是苍黎大家陆家小姐！渭河神女竟是一朝夺魁天下知的诗会魁首。”
“这渭河小山村也知道？”霍枭枭奇道。
书生一脸向往，全身散发着光芒：“前年诗会，陆小姐一人轮战八大文学世家分队，从日出到秉烛直至晨晖初现，酣畅淋漓。整个苍黎文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她……我……有这么厉害？”霍枭枭瞪大眼睛。
就算是背完脑袋里的全部唐诗宋词也坚持不了十二个时辰，更何况是流水轮战。
怪不得吴觉寒会倾心于她。
陆衡接过话题：“小妹，自从你生辰当日生病，这几旬来，属实……文人气质淡了许多，多了些……匪气。”
霍枭枭一愣，原来变化这么明显！她以为，他们都不知道呢。
“不过……不过，小妹，五哥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啊，这样，这样也……也……还行。”陆衡显然还是喜欢真正的陆千帆多一点。
闵沉舟看了一眼霍枭枭愣怔的表情，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本王倒觉得……挺好。”
比起之前小孩子过家家一早看透的陆千帆，这个陆千帆，仿佛有很多故事。
势均力敌，才有趣。
“陆小姐，你们是来找我老师的？”那书生终于问到了正题。
“正是。”天子赵晖认真回答，有了三分帝王之气：“朕来请诸葛先生出山。”
那书生脑袋一懵，便要下跪。
“这地上满是泥泞，免了免了。”赵晖倒是善良的扶了一下那书生：“即是诸葛先生的学生，想必才识不错，一路都听到有百姓褒奖你呢。”
书生憨憨笑了一下，多了几分文人质朴气质：“陛下过奖了。”
“今日先生在吗？”赵晖问道。
“在的，不过先生让我给陛下这卷轴，说让陛下读懂了再去找他。”书生把手上那份卷轴递了过去。
赵晖打开一看，竟是朝堂官吏制度革新图，上面拟清楚了一个崭新的朝堂架构及每个架构下的官吏配置职责俸禄等，一应俱全。
赵晖初略一看便递给闵沉舟，他早就习惯了这种不求甚解，万事等着闵沉舟定夺的方式：“诸葛先生果然大才，王父，你看看。”
闵沉舟负手而立，没有动，连眼皮都没有抬：“你自己慢慢看，本王去和先生喝盏茶。”
说完看了一眼霍枭枭示意她一起，两人抬脚便走向那屋舍。
“你是……闵王爷？”书生这才反应过来。
“不像？”闵沉舟冷冷反问，幽深的眼神盯着他。
书生一滞，上午那坠入冰河的沁骨冷意被唤醒。
还好老师这几年老师偶尔给他剖析闵沉舟，书生发现闵沉舟并没有谣传的那么可怕，至少不会挖心饮血，杀人不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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