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鹏程深吸一口气，停下了拳头。
“喂，你们两个。”
“啊？我，我……”
“没错，就是你们两个。”
鹏程慢慢仰起头，目光落向右侧。瘦子和烟鬼一直在那儿畏畏缩缩地看着，其他的几个早跑了。
欺凌者往往没有混社会的那种狠戾，大部分时候，他们的气势都建立在对弱者的欺压之上。一旦碰到稍硬一点的茬子，就会顷刻间原形毕露。
鹏程松开了扯着梁伟领子的手。
梁伟一下子整个躺在地上，两只眼睛由于剧痛几乎睁不开，满脸都是淤青，正在紧一口慢一口地捯气。
鹏程的右拳也布满了血迹，有的是梁伟的，有的是他自己磨破弄出来的。
“我让你们两个过来。”
他见瘦子和烟鬼依旧犯怵一样愣在原地，又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两人谁也不敢吭气，赶紧走过去，又不敢走得太快，小心翼翼的像两只老鼠。
鹏程从梁伟身上让开。
梁伟用半睁开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眼中混杂着愤怒和恐惧。
他攥紧拳头，似乎是想爬起来反击，却不知道是因为无力还是害怕，始终没能爬起来。嘴巴张张合合，不知道想说什么，也因为整张脸都在发痛，一个字都憋不出。
“想说什么？”
鹏程又冲他走近了一点。
梁伟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赶紧往后挪了好几步。瘦子和烟鬼一人搀着他一条胳膊，把他扶起来的时候，梁伟因为浑身都在疼，发出难听的呻吟声；半睁开的眼睛一开始盯着鹏程，和鹏程的目光撞在一起，又匆忙挪开。
鹏程的拳头染着血，目光仿佛也染着血，看上去有些吓人。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周飘逸。
“你们带他走吧。”
鹏程的目光挪回到梁伟身上，淡淡道。
梁伟终于缓过来一些，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却还是有点踉踉跄跄的，仿佛得过一场大病。
其实鹏程那几拳除了把他脸打肿，鼻子出了点血，并没有造成多严重的肉体伤害，连牙都没掉。他之所以站不稳，纯粹是因为害怕了。
瘦子和烟鬼看看自己的老大，又看看鹏程，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前些日子作威作福的嚣张不知去了哪里。
“还不走？”
鹏程挑挑眉，目光锁在梁伟的脸上，往又前走了一步。
梁伟立刻像触电一般地往后挪了挪，如果不是有两个人扶着他，他估计已经吓得又摔倒了。
“这就走，这就走……”胆小一点的瘦子连连点头。
三个人往篮球场外而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梁伟捂着满脸的淤青，恶狠狠地回头看了鹏程一眼。
“鹏程……你，你给我等着！”
鹏程闻声，箭步冲向他们。
梁伟又是触电般地哆嗦一下，明明才刚放完狠话，就像丧家犬一样夹着尾巴跑开了。他现在不需要人扶了，现在跑得比谁都快。
鹏程一直把他们撵出了体育馆的地界，看他们往二中的方向跑去，这才走回篮球场。
周飘逸还站在大帝身后，一言不发地垂着脑袋，两只手嗒在裤腿边，向上弓起，攥着衣角。
“你明天开学？”
鹏程拍拍他的肩膀。
周飘逸点点头，表情僵着，像一尊黝黑的石像。
“明天开学……下午就回去复习复习吧。”
鹏程点点头，领着他走在前面，“走吧，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学长，对不起！”
周飘逸忽然冲他鞠了一躬。
“对不起什么？”
鹏程双手揣兜，笑了笑，“你又没做错什么。”
“可是，是因为我，你才……”
“不要瞎想，和你没关系。”
鹏程耸耸肩。
“就算他欺负的是别人，我也照揍。看他不爽就揍他一顿，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
“可梁伟他父亲……”
“他爹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鹏程又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不用想这么多，我送你回去。”
周飘逸再一次陷入沉默，跟在鹏程身后。
就要快走出篮球场时，他忽然走到鹏程面前，停下。
“学长，对不起！”
“都说了不用说对不起……”
“不，不是这个。”
周飘逸缓缓抬起头。一直被头发所遮盖的眼神仿佛变得更加明亮了些。鹏程还是第一次和那双眼睛对视。
“今天让学长担心了。以后……我会还手的。”
这次，是鹏程沉默了一会儿。
忽然，他开怀大笑，用那只关节上沾着血的手使劲拍了拍周飘逸的肩膀。
“行啊，这才对。”
“学长，你送我回家，我……可以请你吃雪糕吗？”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
周飘逸家离体育馆并不近，在一条幽深的巷子里。
泛灰的水泥墙壁，暗绿色的青苔，墙上大片的白色水渍，还有空气中隐约弥漫着的垃圾的味道……这里仿佛封存着静止的十年前。
在一个狭小的店铺前，周飘逸停下来：“就是这里。”
鹏程看着那间店铺，点点头。
相比张子卿的店，周飘逸家的店显得有些寒酸，甚至连像样的招牌都没有。透过窄小的玻璃窗，隐约可以看到里面密集的货架。
周飘逸敲了敲窗户：“妈？我回来了。”
“回来得这么早啊？”
店里传来一个有些惊讶的妇人的声音。她留着利索的短发，鼻梁上戴着粉框眼镜，袖子挽着，似乎正在收拾东西。
看到周飘逸回来了，她连忙给他开门，又注意到后面的鹏程：“飘逸，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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