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在半山腰间的山寨木石结构的建筑群倚着山势错落而上。
黑瓦木墙层层叠叠鳞次栉，在山间薄雾与幽林的拥簇下倒也浮起了几分巍峨神秘。
单纯就规模而言，看起来勉强能称得上一座小山城的铁炉寨哪怕和北边的巴川地区的大城镇比起来都远远不如，更不用说与大陆腹地的那些发展了上千年的古城。
只不过得益于此地是大陆上明曦国与南方十万大山各异族少数十来个交流通道之一，这才在穷山恶水间聚集一处还算繁华的边陲小寨。
作薇山之所以落在这么个犄角旮旯，除了宗门周遭本身是灵峰宝地之外，更重要的一个任务算是镇守国门。
虽然明曦国从未在官方层面上点明过这一政治意图，但巴川地区以北的整个中原地区所有势力都默认了这个状况，就连作薇山自己恐怕都被忽悠着责任感爆棚并以此为己任。
毕竟巴川南边的异族可不仅仅指代那些尚处在部落状态的山地民族，更囊括了妖族、魔兽甚至邪神之类的玩意。
和遍布整个大陆的妖兽不同，这些东西都是拥有基本与人族对等的智力水平，并发展出了一定程度文明的群体，属于是争夺生存空间的潜在对手。
回忆着关于铁炉寨、南疆以及由此扩展开去的大陆势力等相关联的信息，徐进之并没有回到寨中为他们安排的落脚位置，而是领着李素君绕到了后山。
对于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李素君显然一头雾水，“徐师兄，我们到这边做什么？追查一些你没有提及的线索？”
“不，”徐进之走在山道上头也不回，“李师妹你想多了，我就是单纯逛一逛看看这边的风景。”
李素君脚下动作微微一滞，险些踢到路上凸起的石块，“徐师兄又在说笑，照你的说法，眼下的情况该是万分紧急才是，我不信你还有游山赏景的闲情逸致。”
“况且，从小生活在作薇山仙境，这些凡俗景致能入你法眼？”她用揶揄的语气又补了一句。
“李师妹这是有所不知，正是因为见惯了缥缈仙境，才更想着看看眼前这种没什么特色的山水尝尝鲜。”徐进之对她夹枪含棒的言辞全盘收下，嘴硬地辩解。
“我就当徐师兄你说的都是真的吧，”李素君无语地用起了他询问男孩时的说法，“不过我很好奇，平时在听闲峰连门都不愿出的人，真的会有兴致游山玩水？”
“……李师妹你有时候说话相当不讲情面呢。”
徐进之苦笑着说。
在和李素君交谈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总是会违背天性不自觉地说些有的没的故意逗她寻开心，然后再被对方精准的毒舌破防光速落败。
就比如这次的交谈中三两句他便被戳中短处，只好投子认负，“师妹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什么闲心游山玩水，反正到处都是些大差不差的。”
“我们现在往后山走，当然是为了躲麻烦。”他收敛玩笑态度，一脸认真地说。
“虽然在徐师兄说要回去请不疑真人来解围的时候我就对眼下的局势有了大概的认知，但也不至于连危机的全貌都不清楚就落荒而逃吧？”
李素君有些不大接受地开口，“我们好歹是两个修仙者，普通人口中的‘上仙’，而且还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所以身为天才的骄傲不允许李师妹做出这种逃避的行为？”徐进之笑着打断对方。
李素君给他一句话噎得不轻，以至于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那倒不是，要说‘天才的骄傲’这种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徐师兄才最有发言权，我自然相信你的判断。
“只不过，相信归相信，我到底还是有些不大明白。”
听她语气平淡地这般答话，徐进之有些意外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会有更加强硬的态度。”
“徐师兄喜欢强硬些的态度？”李素君挑眉。
“额……算了当我没说。”徐进之赶紧否认。
“李师妹说我们现在是连危机的全貌都没看清就落荒而逃，其实吧，我觉得很多时候所谓的看清楚危机的全貌了之后就已经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他解释道。
“我有种很不妙的感觉，所以在师叔抵达之前，我觉得我们都不要再靠近寨子比较好。”他语气严肃地说，“任务只是任务，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闻言，李素君明显愣了一下，右手下意识地就缓缓抱上左肩，“光凭徐师兄这么说，没什么说服力呢。”
“我原本就没打算说服任何人。”徐进之反驳。
李素君没有继续接茬，默默跟在他身后又走了一段距离。
但眼见前方的树林越来越密，她只好又奇怪地开口询问：“如果单纯为了躲麻烦，为什么我们跟着柳师姐一起回作薇山呢？而且，我看徐师兄带的路怎么越来越偏了。”
说是越来越偏，其实已经算是好听的说法。
事实上，两人现在走的地方以及没有了明显的路，完全是在灌木山林间瞎转。
“寨子里的是大麻烦，寨子外边的又不是。”徐进之解释道，“那个男孩虽然自己看不见，但我们都知道他父亲的确成为了幽魂——这才是咱们驱邪任务的主要的目的嘛！”
虽然总觉得徐进之的说法很有种“避重就轻”意味，但李素君心中忽地却想起了不久前他给自己的说法。
很多时候越是看起来无关的线索，搞不好才是整个事件的关键。
她思考着这句话，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打算，“徐师兄是打算去调查那个男孩的父亲的遭遇？”
“反正离黄昏还有一段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徐进之故意用一种轻松地语气说。
“可是，我记得我们根本没有问过这件事的详细情报吧？徐师兄怎么确定要往这边走？”
“咱们都是有仙法傍身的，干嘛事事都要追究个来龙去脉按部就班呢？”徐进之趁机指点起来，“李师妹之前还说修士的直觉很重要。”
“可事事都靠直觉也不大靠谱吧……”李素君质疑。
“偶尔一两次直觉那是瞎蒙，次次都有直觉指引那就是因果。你们修仙的不就喜欢讲什么因果吗？对我来说这件事就是有种冥冥中注定的因果纠缠感觉。”
听徐进之如此解释，李素君终于不再说什么。
因果这种东西，对他们这种修士而言的确是些玄妙不可言的东西。
“话虽然这么说，直觉也不能当地图使。我之所以这么笃定，完全是因为有草木精灵帮我带路。”
“……”
果然，从徐师兄身上感觉到了“宿命感”是一种错觉吧？
李素君忍不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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