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成许嫁之事,看似简单,实则关系到我天师道立足根本、弘道要义,可是半分也含糊不得。故此本座无论是面对谁人,是半步也不肯退让的。”
织成瞪大眼睛,瞧着陆焉,仿佛第一次才认识他一般,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
陆焉好象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而且是这么严肃,这么威严……平时他象神仙居多,她总当他还是那个邺城宫殿之中,“艳惊四座”的安静美男子,只有这一刻,织成才想起了铜雀之乱时,他也曾多么的铁血坚毅。
陆焉倒被她的神情逗得笑了,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平时那温和的模样,伸手取下她捏住脸肉的手,说道:“是真的。”
郅伯齐长叹一声,伸手抚住自己鬓边方才被织成削落的半截断发,道:“师君教训得是,倒叫郅伯齐无地自容。老朽百年修道,终究未曾真正勘破,如枯潭静水,以为再无波澜,谁知只抛入一枚小小石子,便激起涟漪,再也照不出清晰的倒影。竟失了灵台的洞明,拘囿于这方寸之地,幸得师君心性坚毅,否则当为老朽等人所误矣!此事一了,老朽还是自请回后山修行,有生之年,若不得道,便再不出来了。”
陆焉看着他满头白发,心中却已明白郅伯齐之意。
十长老仅存四老,但这四老因为跟随过嗣君,对于如今的天师来说,是一种潜在的制衡。于兆等人这次的胡涂事件,更是充分地说明了,即使是被客气而高高地供养起来,也不足以解决长老们潜在可能带来的麻烦。
郅伯齐年老成精,并不像他的外表那样,只是一个爽朗而有仙气的老方士。他想善终,不想掺和什么事,便不如借此机会,和于兆他们一样,远远离开天师道的日常生活。
于兆等人是犯罪幽禁,身为大长老的他便闭关修行吧
这样,即使天师道再有什么波折,他都不会成为心怀叵测之人,拿来制约陆焉的砝码。
其实对织成的告诫,在他的心中,不过是离去前忠心耿耿地为天师道做的最后一件事,却没想到引发后果更为严重。
他修道多年的慧眼,能看出阳平印的去处,看透神女的不凡,看透命运的走向,却看不透那些长老祭酒们的贪心,至使虽为大长老,却未能及时拦阻于兆等人,若非天师与神女应对得法,恐怕将来黄泉之下,他都羞于面见嗣君。
其实,扪心自问,这些年来隐居后山,种菊自娱,心中何尝没有羞愧呢?
当初张修势大,十长老无力相抗,只好隐居不出,若不是陆焉长成之后自行返回,恐怕落在张修手中的天师道,早就将嗣君之志,变得面目全非了吧。
也或许正因为这一段过去,即使是成为天师的陆焉,一直很好地礼敬十长老,但郅伯齐仍是隐居不出,而于兆等人更是始终心中不安,竟不惜连同陈吴二人,做下这样骇人听闻的谋逆之举。
眼下归去,也未必不是一种最好的结局。
不过,也有一种深深的欣慰。
至少眼前的天师,虽然年轻,却已足够能带领天师道,走向更远的未来,更或许,比起嗣君当年,能创下更大的基业。
“我自丘山来,还归丘山中。欲问紫阙处,举首翠云重……”
且行且歌,悠长的曲调,响彻于山间崖中,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又或许还有着淡淡的惆怅:
“自悲生世促,露蝉鸣秋风。别离沧海后,桑田始相逢……”
郅伯齐的身影,随着渐渐模糊的暮色,消失在山径之中。正如他歌中所唱,这一别之后,当真是要沧海变成桑田,方有见面之期罢。
但是陆焉心中隐约明白,郅伯齐早有永别之志,想来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从现在开始,身为天师的他,再无任何制衡之力。
陆焉收回目光,却见织成眉头紧紧皱起,若有所思。
“织成?”
“瑜郎,你当真相信,陈吴二人此番作为,当真是刘璋所指使么?”
“刘璋脱不了干系,然他行事粗浅轻浮,陈玄之性情深沉,又怎听从刘璋指使?我想那人是谁,你心中自有答案。”
“不错。我正想着,要给这个自命不凡的贵人一个教训。”
织成微微一笑,露出的牙齿,反射出森森的白光道、:“若不反击,他只怕当真以为自己得计,是天底下第一等聪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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