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立即仰头,见山丘那棵孤树上刚刚还没人,现在竟蹲着个老妇,老妇披着头稀疏的白发,半张脸被火烧过,皮肉模糊,甚是丑陋。她穿着身黑衫,青天白日的蹲在枝杈上,那幽幽的笑容真如酆都鬼差一般。
藤泽面色一凛,冲老妇人施了一礼,问道:“见过前辈,晚辈这厢有礼了。敢问前辈可是此地的守阵高人?”
老妇人嗤笑道:“这片山林的确是我占着的,我却懒得守这鬼阵!你们是神殿的人,要往西南去?”
占着山林,却不守阵,那此人究竟是不是守阵人?
藤泽心里琢磨着,嘴上恭敬地答道:“回前辈,晚辈庆州永定县县祭藤泽,为天选而来,正要往西南去,误打误撞入了此山,不想却惊扰了前辈。”
“破了阵却道误打误撞,虚伪!我问你,水火二阵可是你破的?”老妇人蹲在树上,佝偻的身子融在斑驳的日光里,两袖迎风轻荡,风里添了一丝杀气。
藤泽没料到他为表谦恭,只是那么一说,竟惹了老妇人的不快,人道天选大阵中的高人皆是性情古怪之辈,此言果真不假。他摸不准老妇人的心思,不知她是恼他谦恭,还是恼他们破了阵,于是他下意识的往后瞥了一眼。
侍卫们顿时将暮青又围得紧了些,月杀看向藤泽,目光寒厉,如剔骨之刀。
暮青拍了拍月杀的肩,拨开他走了出去,冲老妇人抱了抱拳,说道:“阵是晚辈破的,前辈要打还是要杀?劳烦划个道儿!晚辈等人要赶路,要打恕不奉陪,要杀可干群架,毕竟论单打独斗,晚辈们不是您的对手。”
老妇人一愣,仰天大笑,“果然是你这有趣的小子!你破阵还真有两把刷子!”
这话听起来像是她见过暮青似的,闻者无不吃惊。
暮青审视着老妇人,忽有所获之时,老妇人又开了口。
“由此往西南去,路可不好走,你们能不能一路披荆斩棘姑且不论,即便到了恶人镇上,也未必能活着出去,恶人镇上现在可是乱成一团了。”
众人一愣!此话何意?
老妇人的目光幽幽地落在藤泽身上,问道:“你说是吗?藤家小子。”
暮青转头看向藤泽,见他眼底乍现惊色,心中不由一沉。
恰当此时,一道大浪忽然迎面而来!
那浪起于溪底,迎着日光,雪亮刺目!众人皆被白浪晃得虚了虚眼,一息之间,无数溪石破浪而出,乱箭般射来,一道灰影从暮青头顶掠过,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那五指铁钩似的,登时便将暮青给提了起来!
“跟我走!”老妇人的步法神鬼莫测,抓着暮青便如鬼影一般往老林中飘去!
“哪里去!”月杀率侍卫们飞身急追,巫瑾大袖一扬,袖口有道金丝一晃而断。
暮青回头一看,见一些护卫如瘦石般立在溪边,像是被那乱石打中时封了穴道,而月杀等人因穿有神甲,皆未中招,此刻正紧追不舍,情急之下竟把巫瑾忘在了岸边。
“保护好先生!”暮青大喊。
月杀头都没回,只向身后比出个手势,侍卫们在半空中一折,黑鸦般掠回巫瑾身边,唯有两人跟随月杀入林而去。
溪边,藤泽及那首领已将护卫们的穴道解开,见暮青的侍卫无一人中招,想起河道底下那架神秘断裂的水车,心头不由笼上一层阴霾。
巫瑾望着林子,目光之凉若寒山化雪,森冷入骨。他转过身来,对藤泽道:“既已解了穴,那事不宜迟,入林吧。”
护卫们见巫瑾温和不再,纷纷戒备,藤泽疏离地笑道:“先生救主心切,在下本不该拦着,可那林中许有杀阵。我等之中唯有木兄擅于破阵,他被人劫走,我们想天黑前出那林子怕是难上加难,何不等上一夜,待明早再动身?想必先生也看得出来,那老妇人若有杀心,方才便可动手,她既然将木兄劫走,自然别有目的,木兄暂无性命之险,望先生稍安,万万不可莽撞。”
巫瑾淡淡地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我此生还从未莽撞过,今日莽撞一回未尝不是幸事,纵有大险亦无怨无悔,望藤县祭成全,万万不可推拒。”
此话客气全无,藤泽也随之收起谦恭之态,冷笑道:“哦?我若推拒呢?”
巫瑾道:“只怕由不得县祭。”
话音落下,巫瑾的衣袖微微一动,袖下的金蚕蠕动了两下,藤泽与巫瑾四目相对并未察觉,却忽觉喉口有异物滚了一滚!
霎时间,筋脉痛麻,藤泽手中的黑鞭啪的落在溪边,四周同时响起数道兵刃落地的声响,他及司徒峰的护卫无一幸免,全都口中咳血,倒在了岸上!
“你……下蛊?!”藤泽几乎口不能言,说话时那蛊虫已肿如囊包,封了咽喉,憋得人难以入气。护卫们抓挠着嗓子,无不面色通红,双目充血。
藤泽心中骇然,鄂族擅蛊,养蛊需练毒,乃伤身之技,故而世家望族中多只择一支后人习蛊,称为蛊脉,世代位居长老,以护族亲安危。而族中其余子弟需自幼识药辨蛊,身上皆常年带有驱蛊之药。入阵前,他身上明明带有驱蛊的荷包,也不曾有来历不明之物入口,怎就……
嘶!
正想着,藤泽心中忽然一惊,死死地盯住了巫瑾。
水!是那地下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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