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两个伙计板着脸就要把她往外拖，婆子慌忙哭叫，“随便给点也行啊！求求你们，发发慈悲吧！”
她这一哭嚷，铺子里原本因为厌恶进了叫花婆要走的客人们倒是不走了。
还有好事的闲人就伸手，“拿来爷瞅瞅，若是写得真好，爷来出这个银子！”
那婆子畏畏缩缩地看向伙计们，伙计们暂时停手，没好气地嚷，“没瞧见这位客官要看，你还怕客官拿了你的书不还怎地？什么好物不成？”
说着又向客人们解释，“不是我们不发慈悲，前儿这婆子就来过一回，拿了半本破破烂烂的手抄本，非要卖给我们铺子，我们掌柜的还真看了几眼，见只不过是寻常手写的诗，不是我们铺子里收的话本，便还了给她，当时还给了一把大钱，少说也有十文了，婆子你说可是？”
那婆子缩头缩脑地点了下头，表示没错。
又瞅准了人群里看着最富的，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小册子，递了过去。
这下子在场的人都看清了，这小册子薄薄的，应该不到一百页，颜色发黄老旧，还起了老边，看着真不像是能有精彩的话本的样子。
那身着绸缎的客人接了册子，有些嫌弃地翻开了一页，就愣了下。
这上头哪里有什么话本故事，分明是一首诗！
客人虽然只是话本爱好者，可也略通文墨，就觉得这首诗平平无奇，也就比打油诗略强了些，干巴没意思得很……再翻开一页，还是首诗！
“你这婆子，实在是来错地方了，这里是卖话本的，要卖诗，估计得去对面那家！”
当然了，对面那家大书铺，里头都是正经的经书子集，就算有那些一点传奇故事，也都是名士的游戏之作，想也知道不可能收这不知道哪来的穷酸诗集的。
因为嫌弃婆子身上粗污，富贵客人是把书丢还过去的，婆子听了这话，满脸失望，一时没接住，那本旧册子就跌在了地上。
“可是他从前都是在这里挣银钱的……这明明也是一样的书，上头都有字？”
“嗨，书跟书是不一样的！走吧！别耽搁了我们做生意！”
伙计们就要接着撵人，那婆子听得失魂落魄，身子不由自主地顺着朝外走，连之前要换银子的册子都不顾了。
就见一个身着细布道袍的年轻士子，弯腰拾起了这本旧册子，追着那婆子出去了。
“这位婆婆，你的书还没拿……”
这追上去的士子，可不正是钟恒。
婆子转回头来，看到钟恒，无神的浑浊眼珠内闪过亮光。
“公子，这本书您买了吧？只要半两，不，一百钱就行，五十？十钱？”
“求求你了，家里的孩子实在是要饿死了啊！”
钟恒点点头，“这本书我买了，只是我身上的银子不多，这些拿去吧。”
他解下一个荷包递给了婆子，这荷包里头有五两银子，对于婆子来说，绝对是超出期望的巨款，但财不露白，钟恒前生经历过最黑暗的时候，深知底层艰难，便不说有多少，而是把荷包递了过去。
婆子打手一摸，表情就是一怔，几息后顿时转为似哭似笑的模样。
“多谢，多谢公子！”
“莫要谢了，我这里头也就几十个铜板，快回家去拿里头的铜板买米吧！”
银子的手感，跟铜板的手感大为不同，婆子又不傻，登时明白过来，冲着钟恒又行了个礼，这才急匆匆地溜边挤进人群，如同身后有鬼追一般地疾步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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